從有到無，達至化境
偶然翻開一本兩年多前之正氣雜誌，是以英文撰寫編輯的，出現十二個中文大字。尤為突出，容易入目。這十二個大字是，「以有法為無法、以有限為無限」。黃淳樑師傅亦曾為李小龍寫過這樣的一幅對聯。但文章之內容，並沒有詳盡闡釋，僅說是從李小龍之書本轉錄，並說是截拳道之精髓。若干年前，我在一本經典拳譜中，亦見過「化有限為無限，變有形為無形」兩個句子，文字稍有不同，但內容卻是一致。多少年來，對上述句子有不同解釋。筆者以近半個世紀學拳和教拳的心得，嘗試加以解釋，希望對同門有所幫的，也希望對好此道者，共同商榷。
所謂法是指法度，是手法，方法。所謂形是指形式，或者招式，因此法和形所指基本上是一致的，七零年李小龍在香港歡樂今宵表演功夫的時候，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：「功夫在實際應用時是沒有固定形式的，當水放在圓形的器皿上，水的形狀是圓的；當水放在四方的器皿時，水的形狀便馬上變成方形。」當時有朋友曾經問我，既然功夫沒有固定形式，是否功夫不需要學習，截拳道開始時是怎樣教導？... 這樣的一問，可能對李小龍之說話有一些誤解，亦有可能在一個電視節目裏沒有把道理說得太過清楚。事實上，學功夫的過程，是從有固定形式開始，無後達至無固定形式。這是學功夫的歷程，每一門派都有他們固定的手法，如詠春的攤、膀、伏；蔡李佛的掛、哨、插。這些手法都是該門功夫的基礎，繼而形成該派功夫的風格。這些手法對初學者十分重要，因為這些手法，是每一派功夫從經驗中累積下來，都經過千硾百煉所得來，都有它一定的價值，所以學者一定要好好地學習它，了解它。葉問宗師曾道：「係人去使用功夫，切莫倒過來給功夫去奴役人。」這句說話的意思，就是要靈活去使用功夫，也就是說要在原來手法的精神下，作出靈活的變化。這個變化甚至可以變成無固定形式。只有這樣才能突破自己，提高到另一更高的境界。
「限」這一個字是什麼意思呢？歷來有很多不同解釋。所謂無限，甚至有人解釋成對時空無限的延展，這種不切實際，抽象的解釋，只能嚇嚇無知的人，而對功夫本身實際上並無幫助。「限」應解釋為限制，因為對初學功夫的人來說，最初是需要很多的禁忌。如詠春雙手不能交叉，拍手忌內門，甩手莫追……諸多禁忌。這些禁忌對初學者來說，是應該嚴格遵守的。因為這些禁忌，都是經驗累積所得來，如果初學者不嚴格遵守這些禁忌，則容易吃虧，但如果被這些數之下盡的清規戒律去限制著，則很容易把自己限制在一侷促狹窄的小胡同裏，轉來轉去，沒有廣闊的天地去自由發揮。因此在學習的後一階段，應該將某些限制逐一解開，回復原來的廣闊天地。但要解開每一個限制，首先要知道為什麼要有這一個限制，這一個限制的原因何在，從而想辦法用另一種方法去代替它，避免它。例如「手忌交叉」，為什麼不能使用交叉手呢？因為交叉手容易給對方用一隻手壓住面手，底手不能很快抽上來，容易給對方另一隻手打著，所以成為初學者的一種禁忌。但如果轉馬靈活，可以利用快速的轉馬，將對方的攻擊一化解，用交叉手又何妨呢？所以如果知覺好，轉馬怏，交叉手便不會成為一種禁忌。其他的禁忌都是一樣，只要你明白它的害處，而又能夠將這些害處化解，這些禁忌就不會成為禁忌。葉問宗師教功夫是反對人使用口訣。宗師的原因，他認為功夫的口訣，不等於其他的口訣。如九因歌，它是永恆不變，但功夫的口訣，並不是永恆不變。僅是功夫學習過程的一個過渡性質，日後還需要將它一化解。初學時如果硬要使用口訣，會讓學者誤解口訣就如九因歌一樣永恆不變，繼而增加日後化解的困難。
從有到無，是學習功夫必經的歷程。有是開始，是基礎，有它的需要，有它一定的價值。但如果只停留在「有」這一個階段，成就則停留在某一個階段上，進步緩慢，不能突破。要作出自我的突破，一定從有「到」無?。「無」是對功夫進一步的學習和研究，只要到達無的境界，才算是精益求精，進入化境。
撰文：葉準 |
詠春拳 
